北方春日的夜里，还留存着几丝未尽的寒气，安雅和耶梦迦德没有什么时间概念，找到个旅馆之后倒头就睡，康德正在豆大的烛光下研究一本大部头的书，而庭院里则是阿尔托莉雅那令见者都要感觉枯燥的练习的身影。
剑术的修炼不能马虎，几年的怠惰就有可能让剑术高手的身体忘掉所有动作，也不能操之过急，过高强度的锻炼会让肌肉记不住每一个精准的细节，虽然成为英灵后构成身体的不再是血肉，阿尔托莉雅仍然坚信梅林（注1）和薇薇安（注2）的教诲是正确的。
尽管梅林是个很滑稽的人。
被召唤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没有时间熟悉自己的改变，终于在这一段勉强算作安定的时间，能抽出这么一点时间。
不断加强着训练的强度，即使是没有使用魔术进行强化，也没有使用魔力放出，自己依然无比轻松地完成了全部训练内容。这样看来，梅林教授的修炼方法已经不适合自己了，英灵相较于血肉之躯的人类，果然有着先天的优势。
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吐出一口浊气，阿尔托莉雅扭头对着院落墙体的某一处喊道，“阁下想交流剑术，大可以不必躲躲藏藏。”
“厉害，厉害，看来老夫没有看走眼，你真的是一位强大的骑士。”略显苍老的身影从阴影中显出来，但在阿尔托莉雅的直感之下，这人的外表不具有任何的迷惑性。
那是一个让自己都感觉到危险的强者！
“听你们今天的谈话，好像知道了老夫是谁。”
“左肩膀锁骨三公分处的伤疤，你应该就是莱昂纳多，不知阁下为什么从幕后转到了台前？”
“你可别嘲讽老夫了!老夫再不出来，只怕下一次就要被你们揪出来，现在的年轻人什么时候这么难应付了？”
“阁下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到来，御主已经入睡了，假如要对决的话，夜晚也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时间。”
“我可没有对决的兴致，我也没有对决的心力，我这次来，只是要找你谈谈。”
“我是御主的英灵，你要谈只能找他。”
“小姑娘还是不要这么多疑的好，我可没有离间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谈谈。”
“假如仅仅是正常的交流的话，请讲，但假如阁下有任何不轨的想法，我不介意刀剑相向，毕竟阁下到目前为止的一切行为都并不礼貌。”
“好歹体谅一点老年人嘛，像我这样快进棺材的人看谁都不简单……好吧好吧，我直接说正题。”莱昂纳多收起了并不好笑的幽默。
“你觉得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子想要干的是什么？最担心的的又是什么？”莱昂纳多不见外地来到阿尔托莉雅的身边，盘腿坐在了地上。
“我没有经历过老年，但经历过死亡，那时候最想要做的是追求奇迹，最担心的是自己的子民。”
“呵呵，真是有意思的答案，无论是这份面对陌生人的豁达还是这份执着都让老夫感到惭愧！
老夫没有你的血气，老夫只是一个要应付不了一切的老头子，老夫想做和能做的就是颐养天年，或许你这种人会鄙视老夫，但是老夫认了，人操心人能操心的事，人也只能操心人能操心的事，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认命。”
“那你一定是曾经撞得头破血流吧？”
“我撞死了。”
“尽管老夫可以嘲笑你的愚，但老夫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还是说说你吧，一个发现自己家里闯进不速之客的普通老人。”阿尔托莉雅特意加重了“普通”两个字的音调。
“苦难，是人类的附属品，”莱昂纳多一改刚刚轻松的语调，缓缓说道，“以前我常教育后辈，不要忘记前辈的苦难，因为正是前辈的苦难造就了今天的幸福，但后来我发现，苦难是永恒的，每个时代都有苦难，就像行走就不免让脚落在地面上一样，人免不了苦难。
于是，我开始着手建立一片净土，我想要培养一代又一代的英雄，只有这样，才能应付一代又一代的苦难。
本来很顺利，我也该顺利迎来人生的终点，但最近我才发现，人类能在大陆上存活万年之久仅仅只是一个巧合，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人类有无限的灭亡的可能。”
“所以作为人类中号称最强者的你要寻求解决办法？”
“不，我准备一年后在气候非常好的南方日落海滩买片葡萄园，颐养天年，我都说，我该退休了。天要人死，人活不了，既然活不了，那我就不会去救。你们想管就管吧！”
“……”
第二天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传统的世界毁灭套路吗？”一大早就被阿尔托莉雅告知一些莫名其妙东西的安雅此刻陷入了完全的懵逼状态。
“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崩溃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康德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桌子的沿正好和他的脖子平齐，她想要看书的话这能用一种近乎举的方式把拿书的手放到桌子上，这让他很难受。
“自我保护机制？”
“这个概念其实很简单，知道寺庙吗？”
“那种烧香拜佛的地方？”
“你最好对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保持一丝敬畏之心，也许你没去过，但很多寺庙是非常灵验的。”
“诶，莫非康德你要宣传封建迷信吗？”
“我说你，知道科学的边界吗？”
“人类个体认识有局限性？”
“高中哲学学的不错，但这是错的。我从前给科学立了一块界碑，科学只能研究现象，现象之外的东西是无法研究的。比方说自在事物，你能感受到我的温度，长度，硬度……，但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实存在，因为自在事物无法被感知，仅仅只能推测，因为我有温度，长度，硬度这些属性而确定，我是存在的。”
安雅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要说这是错的，课本上明确讲过，康德是不可知论的代表，话说的虽然这句话好像很正确但总感觉这个例子有哪里不对……
“假如你能深刻明白这一点的话剩下的就很好解释了。
有些力量是现象界之外的，也就是说，虽然被冠以力量之名，但却不会通过因果的方式改变现象，而是干涉在现象界中纯粹偶然的现象，比方说薛定谔的猫是生是死，这在现象界是完全随机的，但这一结果实际上受这种力量的决定，我们姑且称之为以太。以太在世界之外，而且贯穿所有世界，无视时间与空间。
与其说以太是一种东西，倒不如说那是一种介质，就像是投影，以太的作用之一就是把主观世界中的东西投影到现象界。
在寺庙里，大部分人的主观心理呈现出趋同，这时候这些人的思维的共同之处会因为‘大部分’这个条件而增强，从而投影到以太中，再通过以太干涉现实中的绝对偶然事件，通过这样一个小小的契机操纵某个系统呈现定向性发展，让结果和思维的内容呈现相似性，这就是‘事件的投影理论’，这个理论的涉及范围甚至同时包括主观世界和现象界，因此又叫‘意识的投影理论’。
按照这个理论，同时存在大部分人类脑海当中的意志会被投影到现实世界，比方说，‘不要死’，这个愿望会强烈的影响现实，让现实世界真的朝向‘不要人类死’这个方向呈现一定的发展趋势。
当然，英灵的出现除了是人类意识作用的结果外，还有许多极其重要的过程。
而现在，意识的投影理论在这个世界失效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人类完全暴露在了世界的运动当中。人类会以合乎常理方式的遭受各种灾难，直到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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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又译默林等，传说中半人半恶魔的魔术师，是亚瑟王的老师，并辅佐亚瑟王。
薇薇安，湖上仙女中的一位，梅林的情人，本书遵照部分学者的考据认定薇薇安为死界之主，阿瓦隆之主，另定薇薇安为亚瑟王的老师之一(师父≈师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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